远洋感觉
远洋感觉
哗变的海举起白旗茫茫的天边线直立、倒垂风雨里海鸥凄啼着掠过船首神像的盲睛(它们的翅膀是湿的,咸的)晕眩藏于舱厅的食盘藏于菠萝蜜和鲟鱼藏于女性旅客褪色的口唇时间钟摆。
秋千木马。
摇篮时间脑浆的流动、颠倒搅动一些双脚接触泥土时代的残忆残忆,残忆的流动和颠倒通风圆窗里海的直径倾斜着又是饮咖啡的时候了

作者简介

痖弦
痖弦 诗人

痖弦,中国台湾著名诗人,本名王庆麟,河南南阳人,在舞台剧《孙中山传》中饰演孙中山,海内外巡演70多场,红极一时。

痖弦,中国台湾著名诗人,本名王庆麟,河南南阳人,在舞台剧《孙中山传》中饰演孙中山,海内外巡演70多场,红极一时。
铁蒺藜那厢是国民小学,再远一些是锯木厂隔壁是苏阿姨的园子;种着莴苣,玉蜀黍三棵枫树左边还有一些别的再下去是邮政局、网球场,而一直向西则是车站至于云现在是飘在晒着的衣物之上至于悲哀或正躲在靠近铁道的什么地方总是这个样子的五月已至而安安静静接受这些不许吵闹五时三刻一列货车驶过河在桥墩下打了个美丽的结又去远了当草与草从此地出发去占领远处的那座坟场死人们从不东张西望而主要的是一个男孩在吃着桃子五月已至不管永恒在谁家梁上做巢安安静静接受这些不许吵闹
落叶完成了最后的颤抖荻花在湖沼的蓝睛里消失七月的砧声远了暖暖雁子们也不在辽夐的秋空写它们美丽的十四行诗了暖暖马蹄留下踏残的落花在南国小小的山径歌人留下破碎的琴韵在北方幽幽的寺院秋天,秋天什么也没留下只留下一个暖暖只留下一个暖暖一切便都留下了。
孩子们常在你的发茨间迷失春天最初的激流,藏在你荒芜的瞳孔背后一部分岁月呼喊着。
肉体展开黑夜的节庆。
在有毒的月光中,在血的三角洲,所有的灵魂蛇立起来,扑向一个垂在十字架上的憔悴的额头。
我们用铁丝网煮熟麦子。
我们活着。
穿过广告牌悲哀的韵律,穿过水门汀肮脏的阴影,穿过从肋骨的牢狱里释放的灵魂,哈里路亚!我们活着。
走路、咳嗽、辩论,厚着脸皮占地球的一部分。
没有甚么现在正在死去,今天的云抄袭昨天的云。
在三月我听到樱桃的吆喝。
很多舌头,摇出了春天的堕落。
而青蝇在啃她的脸,旗袍叉从某种小腿间摆荡;且渴望人去读她,去进入她体内工作。
而除了死与这个,没有甚么是一定的。
生存是风,生存是打谷场的声音,生存是,向她们——爱被人膈肢的——倒出整个夏季的欲望。
在夜晚床在各处深深陷落。
一种走在碎玻璃上害热病的光底声响。
一种被逼迫的农具的忙乱的耕作。
一种桃色的肉之翻译,一种用吻拼成的可怖的语言;一种血与血的初识,一种火焰,一种疲倦!一种猛力推开她的姿态在夜晚,在那波里床在各处陷落。
在我影子的尽头坐着一个女人。
她哭泣,婴儿在蛇莓子与虎耳草之间埋下……第二天我们又同去看云、发笑、饮梅子汁,在舞池中把剩下的人格跳尽。
哈里路亚!我仍活着。
双肩抬着头,抬着存在与不存在,抬着一副穿裤子的脸。
下回不知轮到谁;许是教堂鼠,许是天色。
我们是远远地告别了久久痛恨的脐带。
接吻挂在嘴上,宗教印在脸上,我们背负着各人的棺盖闲荡!而你是风、是鸟、是天色、是没有出口的河。
是站起来的尸灰,诗未埋葬的死。
没有人把我们拔出地球以外去。
闭上双眼去看生活。
耶稣,你可听见他脑中林莽茁长的喃喃之声?
有人在甜菜田下面敲打,有人在桃金娘下……当一些颜面像蜥蜴般变色,激流怎能为倒影造像?
当他们的眼珠粘在历史最黑的那几页上?
而你不是甚么;不是把手杖击断在时代的脸上,不是把曙光缠在头上跳舞的人。
在这没有肩膀的城市,你底书第三天便会被捣烂再去作纸。
你以夜色洗脸,你同影子决斗,你吃遗产、吃妆奁、吃死者们小小的呐喊,你从屋子里走出来,又走进去,搓着手……你不是甚么。
要怎样才能给跳蚤的腿子加大力量?
在喉管中注射音乐,令盲者饮尽辉芒!这是荒诞的;在西班牙人们连一枚下等的婚饼也不投给他!而我们为一切服丧。
花费一个早晨去摸他的衣角。
后来他的名字便写在风上,写在旗上。
后来他便抛给我们他吃剩下来的生活。
去看,去假装发愁,去闻时间的腐味我们再也懒于知道,我们是谁。
工作,散步,向坏人致敬,微笑和不朽。
他们是握紧格言的人!这是日子的颜面;所有的疮口呻吟,裙子下藏满病菌。
都会,天秤,纸的月亮,电杆木的言语,(今天的告示贴在昨天告示上)冷血的太阳不时发着颤在两个夜夹着的苍白的深渊之间。
岁月,猫脸的岁月,岁月,紧贴在手腕上,打着旗语的岁月。
在鼠哭的夜晚,早已被杀的人再被杀掉。
他们用墓草打着领结,把齿缝间的主祷文嚼烂。
没有头颅真会上升,在众星之中,在灿烂的血中洗他的荆冠。
当一年五季的第十三月,天堂是在下面。
而我们为去年的灯蛾立碑。
我们活着。
把种籽播在掌心,双乳间挤出月光,——这层层叠得围你自转的黑夜都有你一份,妖娆而美丽,她们是你的。
一朵花、一壶酒、一床调笑、一个日期。
这是深渊,在枕褥之间,挽联般苍白。
这是嫩脸蛋的姐儿们,这是窗,这是镜,这是小小的粉盒。
这是笑,这是血,这是待人解开的丝带!那一夜壁上的玛丽亚像剩下一个空框,她逃走,找忘川的水去洗涤她听到的羞辱。
而这是老故事,像走马灯;官能,官能,官能!当早晨我挽着满篮子的罪恶沿街叫卖,太阳刺麦芒在我眼中。
哈里路亚!我仍活着。
工作、散步、向坏人致敬,微笑和不朽。
为生存而生存,为看云而看云,厚着脸皮占地球的一部分……在刚果河边一辆雪橇停在那里;没有人知道它为何滑得那样远,没人知道的一辆雪橇停在那里。
像鹁鸽那样地谈恋爱吧,随便找一朵什么花插在襟上吧,跳那些没有什么道理只是很快乐的四组舞吧,拥抱吧,以地心引力同等的重量!旋转吧,让裙子把所有的美学荡起来!啊啊,过了五月恐怕要忧郁一阵子了。
(噢,娜娜,不要跟我谈左拉)把人生仅仅比做番石榴的朋友未免太简单了一点吧;我要不知道为什么的出海了,你要画金色和青色的裸体了,他要赶一个星夜的诗了,总之过了五月恐怕要忧郁一阵子了。
啊啊,搂她很多人搂过的腰肢吧!(噢,西蒙,踏古尔蒙的落叶去吧)跟月光一起上天堂去。
跟泉水一起下地狱去。
结婚吧,草率一点也好,在同一个屋顶下做不同的梦吧,亲那些无聊但不亲更无聊的嘴吧!(噢,绿蒂,达达派的手枪射出来的真是音乐吗?
)啊啊,风哟,火哟,海哟,大地哟,战争哟,月桂树哟,蛮有意思的各种革命哟,用血在废宫墙上写下燃烧的言语哟,你童年的那些全都还给上帝了哟。
食尸鸟从教堂后面飞起来我们的颈间撒满了鲜花(妈妈为什么还不来呢)男孩子们在修最后一次胡髭女孩子们在搽最后一次胭脂决定不再去赴什么舞会了手里握的手杖不去敲那大地光与影也不再嬉戏于鼻梁上的眼镜而且女孩们的紫手帕也不再于踏青时包那甜甜的草莓了(妈妈为什么还不来呢)还有枕下的「西蒙」也懒得再读第二遍了生命的秘密原来就藏在这只漆黑的长长的木盒子里明天是春天吗我们坐上轿子到十字路上去看什么风景哟明天是生辰吗我们穿这么好的缎子衣裳船儿摇到外婆桥便禁不住心跳了哟而食尸鸟从教堂后面飞起来牧师们的管风琴在哭什么尼姑们咕噜咕噜地念些什么呀(妈妈为什么还不来呢)有趣的是她说明年清明节将为我种一棵小小的白杨树我不爱那萧萧声怪凄凉的,是不啊啊,眼眶里蠕动的是什么呀蛆虫们来凑什么热闹哟而且也没有什么泪水好饮的(妈妈为什么还不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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