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湖的神话
鼎湖的神话
锈的是盘古公公的钢斧劈出昆仑山的那一柄蛀的是老酋长轩辕的乌号射穿蚩尤的那一张涿鹿,涿鹿在甲骨文里雪人在世界的屋脊上拾到鹏的遗羽当黄河改道乾河床上赫然有麒麟的足印五百年过去後还有五百?喷射云中飞不出一只凤凰龙被证实为一种看云的爬虫表弟们,据说我们是射日的部落有重瞳的酋长,有彩眉的酋长有马喙的酋长,卵生的酋长不信你可以去问彭祖彭祖看不清仓颉的手稿去问老子,老子在道德经里直霎眼睛去问杞子,杞子躲在防空洞里拒绝接受记者的访问早该把古中国捐给大英博物馆表弟们,去撞倒的不周山下坐在化石上哭一个黄昏把五彩石哭成缤纷的流星雨而且哭一个夜,表弟们把盘古的眼睛哭成月蚀而且把头枕在山海经上而且把头枕在嫘祖母的怀里而且续五千载的黄梁梦,在天狼星下梦见英雄的骨灰在地下复燃当地上踩过奴隶的行列。

作者简介

余光中
余光中 诗人

余光中(1928年10月21日~2017年12月14日),当代著名作家、诗人、学者、翻译家,出生于江苏南京,祖籍福建泉州永春。因母亲原籍为江苏武进,故也自称“江南人”。

余光中(1928年10月21日~2017年12月14日),当代著名作家、诗人、学者、翻译家,出生于江苏南京,祖籍福建泉州永春。因母亲原籍为江苏武进,故也自称“江南人”。
刚才在店里你应该少喝几杯进口的威士忌不比鲁酒太烈了,要怪那汪伦摆什麽阔呢,尽叫胡姬一遍又一遍向杯里乱斟你应该听医生的劝告,别听汪伦肝硬化,昨天报上不是说已升级为第七号杀手了麽?刚杀了一位武侠名家你一直说要求仙,求侠是昆仑太远了,就近向你的酒?去寻找邋遢侠和糊涂仙吗?——啊呀要小心,好险哪超这种货柜车可不是儿戏慢一点吧,慢一点,我求求你这几年交通意外的统计不下於安史之乱的伤亡这跑天下呀究竟不是天马跑高速公路也不是行空限速哪,我的谪仙,是九十公里你怎麽开到一百四了?别再做游仙诗了,还不如去看张史匹堡的片子——咦,你听,好像不祥的警笛追上来了,就靠路旁吧跟我换一个位子,快,千万不能让交警抓到你醉眼驾驶血管里一大半流着酒精诗人的形象已经够坏了批评家和警察同样不留情身分证上,是可疑的「无业」别再提什麽谪不谪仙何况你的驾照上星期早因为酒债给店里扣留了高力士和议员们全都得罪光啦贺知章又不在,看谁来保你?
——六千块吗?
算了我先垫等「行路难」和「蜀道难」的官司都打赢了之後,版税到手再还我好了:也真是不公平出版法那像交通规则天天这样严重地执行?
要不是王维一早去参加辋川污染的座谈会我们原该搭他的老爷车回屏东去的。
轮廓像一匹侧踞的海?岬头那一座怪岩的背後如果我一直走向前就是错落的澎湖了吗?
再过来,挡在那块小石矶後该是厦门呢,还是汕头?
——都不过是到台北的距离如果,这四方红楼的文学院面海的排窗是西南偏西那一艘舷影迷幻的货船是正对着呢,还是斜对着香港?
而那麽壮烈的霞光啊早已成灰的越南,再烧一次吗?
疑惑的望眼镜来回梭巡——双筒的圆镜,七点五倍那是向一位同事借来准备今晚寻哈雷彗星大地多碍而太空无阻对这些梦与地理之间的问题镜中千叠的远浪尽处一根水平线若有若无是海全部的答覆。
你曾是黄河之水天上来阴山动龙门开而今反从你的句中来惊涛与豪笑万里涛涛入海那轰动匡卢的大瀑布无中生有不止不休黄河西来,大江东去此外五千年都已沉寂有一条黄河,你已够热闹的了大江,
当我死时,葬我,在长江与黄河之间,枕我的头颅,白发盖着黑土。
在中国,最美最母亲的国度,我便坦然睡去,睡整张大陆,听两侧,安魂曲起自长江,黄河两管永生的音乐,滔滔,朝东。
这是最纵容最宽阔的床,让一颗心满足地睡去,满足地想,从前,一个中国的青年曾经,在冰冻的密西根向西了望,想望透黑夜看中国的黎明,用十七年未餍中国的眼睛饕餮地图,从西湖到太湖,到多鹧鸪的重庆,代替回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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