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进桥
跃进桥
十二月的柳树,仿佛一个纤弱的小女孩,我们要把她珍藏在心底。
远处的吊臂机勾勒着黄昏的凄凉,一个工人和一个农民无言地相遇在桥头。
纵横的铁轨像倒放的绞刑架,被落日的光涂抹着,太像一笔债务,要由我们来偿清。
郊外,一名贵妇人的坟上压着石头她的苦难从1912年开始到1990年结束,她门上锁绊的“巴哒”声吞噬了一颗荒漠的心。

作者简介

杨键
杨键 诗人

杨键生于1967年,曾当工人,亦研佛教,自1986年起专心习诗,现居安徽马鞍山,长年守于乡村山林,世人皆匆匆求进步,他独向往“无”的文明源头。

杨键生于1967年,曾当工人,亦研佛教,自1986年起专心习诗,现居安徽马鞍山,长年守于乡村山林,世人皆匆匆求进步,他独向往“无”的文明源头。
仿佛是我们的缺点造就整个人世,造就我们的床、房间、树、哭和笑……我们干枯的心造就风景,一触即发的欲望造就了我和你——在长久的相对里生活,我们得到了尖锐的矛和抵抗的盾。
小鸟从树上飞下来在湖面上盘旋一圈、两圈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安息它又飞到树上“呜呜”地叫着又从树上飞下来在湖面上盘旋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安息就像我们自己小时候依在父母的怀抱里,年青的时候贪爱把我们聚在一起,我们以为这就是依靠,可以没有危险,没有忧虑了,当她老了,我也老了,我们才知道这是多么脆弱的沙聚成的家,就像树上的小鸟“呜呜”地叫着一圈、两圈地盘旋,找不到一点点依靠。
她老了,乳房也挂下来,像一口袋面粉,他们家乡的河水奔流,两岸的人民换了一茬又一茬,像夏天的萤火虫,一闪一灭的,而河水映照月亮的能力不会有什么变化如果我再为无常而悲痛,我就是一个十分愚昧的人。
有时候,人连衣服也不脱,就睡了。
他害怕脱衣服时,把自己脱醒了,他害怕清醒,也怕光。
有时候,人连澡也不洗,就睡了。
他害怕洗澡时,把自己激醒了。
但大部分时候,他不得不醒着,不可能老睡着!
这不是一座城市,这是灰蒙蒙的水泥厂。
我们的房子拆掉了,我们的狗也死了,倒在运河边,像家里的一个老人,眼睛睁得比平常大一点,像闪亮的小玻璃,疲惫不堪的阴茎,拖得很长。
运河上一条船也没有,岸边浮着看不下去的垃圾,和臭烘烘的气泡。
我们的桥,半月形的,在远处,令人想起生命是柔和的,绵延无尽的,(如果生命不是永恒的,活着干什么呢?
)只是我们的烦躁,越来越小的耐心,使我们再也造不出那么精细的护栏,而柳树的枝条还是轻松地悬挂着,那都是不屈的泥土的功劳。
我凝望着今天的河水,我的生命暗淡了,它好像正处在薄暮向夜晚转换的时刻。
随后,我的视野展开了,看见每一个下班的人,都像一列气喘吁吁的火车,在那半月形的桥梁上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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