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键的古诗
她的脚摆在草焐窠里。
墙壁上,挂着各种蔬菜的种,桐油漆过的大门,散着闷闷的光。
一阵清风,吹落了杉树如果我有这一阵清风的坦荡就好了。
几根老丝瓜悬在木架上——她绣的两条龙的绸子布,要供在菩萨前的香案上,为了死的时候像树叶一样悄然。
在她的家门口,走了几辈子的一条石路,像一块老银子在薄暮里伸展。
一阵清风吹过,如果我有这一阵清风的安详,我就好了。
一位绣花的乡下妇女。现代。杨键。 冬日午后的阳光特别舒坦,照着她手上的金线,她正在绣两条龙。她的脚摆在草焐窠里。墙壁上,挂着各种蔬菜的种,桐油漆过的大门,散着闷闷的光。一阵清风,吹落了杉树如果我有这一阵清风的坦荡就好了。几根老丝瓜悬在木架上——她绣的两条龙的绸子布,要供在菩萨前的香案上,为了死的时候像树叶一样悄然。在她的家门口,走了几辈子的一条石路,像一块老银子在薄暮里伸展。一阵清风吹过,如果我有这一阵清风的安详,我就好了。
小鸟。现代。杨键。 小鸟从树上飞下来在湖面上盘旋一圈、两圈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安息它又飞到树上“呜呜”地叫着又从树上飞下来在湖面上盘旋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安息就像我们自己小时候依在父母的怀抱里,年青的时候贪爱把我们聚在一起,我们以为这就是依靠,可以没有危险,没有忧虑了,当她老了,我也老了,我们才知道这是多么脆弱的沙聚成的家,就像树上的小鸟“呜呜”地叫着一圈、两圈地盘旋,找不到一点点依靠。
夫妇老苦经。现代。杨键。 她老了,乳房也挂下来,像一口袋面粉,他们家乡的河水奔流,两岸的人民换了一茬又一茬,像夏天的萤火虫,一闪一灭的,而河水映照月亮的能力不会有什么变化如果我再为无常而悲痛,我就是一个十分愚昧的人。
他害怕脱衣服时,把自己脱醒了,他害怕清醒,也怕光。
有时候,人连澡也不洗,就睡了。
他害怕洗澡时,把自己激醒了。
但大部分时候,他不得不醒着,不可能老睡着!
醒着。现代。杨键。 有时候,人连衣服也不脱,就睡了。他害怕脱衣服时,把自己脱醒了,他害怕清醒,也怕光。有时候,人连澡也不洗,就睡了。他害怕洗澡时,把自己激醒了。但大部分时候,他不得不醒着,不可能老睡着!
我们的房子拆掉了,我们的狗也死了,倒在运河边,像家里的一个老人,眼睛睁得比平常大一点,像闪亮的小玻璃,疲惫不堪的阴茎,拖得很长。
运河上一条船也没有,岸边浮着看不下去的垃圾,和臭烘烘的气泡。
我们的桥,半月形的,在远处,令人想起生命是柔和的,绵延无尽的,(如果生命不是永恒的,活着干什么呢?
)只是我们的烦躁,越来越小的耐心,使我们再也造不出那么精细的护栏,而柳树的枝条还是轻松地悬挂着,那都是不屈的泥土的功劳。
我凝望着今天的河水,我的生命暗淡了,它好像正处在薄暮向夜晚转换的时刻。
随后,我的视野展开了,看见每一个下班的人,都像一列气喘吁吁的火车,在那半月形的桥梁上通过。
运河-这不是一座城市。现代。杨键。 这不是一座城市,这是灰蒙蒙的水泥厂。我们的房子拆掉了,我们的狗也死了,倒在运河边,像家里的一个老人,眼睛睁得比平常大一点,像闪亮的小玻璃,疲惫不堪的阴茎,拖得很长。运河上一条船也没有,岸边浮着看不下去的垃圾,和臭烘烘的气泡。我们的桥,半月形的,在远处,令人想起生命是柔和的,绵延无尽的,(如果生命不是永恒的,活着干什么呢?)只是我们的烦躁,越来越小的耐心,使我们再也造不出那么精细的护栏,而柳树的枝条还是轻松地悬挂着,那都是不屈的泥土的功劳。我凝望着今天的河水,我的生命暗淡了,它好像正处在薄暮向夜晚转换的时刻。随后,我的视野展开了,看见每一个下班的人,都像一列气喘吁吁的火车,在那半月形的桥梁上通过。
我们都忘记了,生活在幻影里面,不是生活在对幻影的映照里面,我们死去了,像真的死去了一样。
我们摸到了,像真的摸到了一样。
我们已经说不出什么好话了,我们的嘴唇是灰色的,眼眶也是灰色的,我们已经说不出柳丝一样的语言。
我们都忘记了,树木,湖水,这是轻盈的灵魂上的斑点。
我们的欢乐是神秘的,仿佛来自寒风在坟头上形成的薄烟。
轻盈。现代。杨键。 树木,湖水……这是轻盈的灵魂上的斑点,记忆的斑点,像衣服上的渍痕。我们都忘记了,生活在幻影里面,不是生活在对幻影的映照里面,我们死去了,像真的死去了一样。我们摸到了,像真的摸到了一样。我们已经说不出什么好话了,我们的嘴唇是灰色的,眼眶也是灰色的,我们已经说不出柳丝一样的语言。我们都忘记了,树木,湖水,这是轻盈的灵魂上的斑点。我们的欢乐是神秘的,仿佛来自寒风在坟头上形成的薄烟。
家也是一条变化的河流,很快就变成了鸟的家,蜘蛛的家,和蝙蝠的家。
爱情也是一条变化的河流,很快就变成了怒目相视的仇恨。
人也是一条变化的河流,很快就变成了皮包骨,居然连呼吸也不能保留,连一根针也不能带走。
死亡啊,多少死亡白白流逝了,连一个肃穆、端庄的世界也派生不出来。
很快,落日的光暗淡了,连人世的语言我们也会忘记。
死亡是一条变化的河流。现代。杨键。 死亡是一条变化的河流,很快就变成了生。家也是一条变化的河流,很快就变成了鸟的家,蜘蛛的家,和蝙蝠的家。爱情也是一条变化的河流,很快就变成了怒目相视的仇恨。人也是一条变化的河流,很快就变成了皮包骨,居然连呼吸也不能保留,连一根针也不能带走。死亡啊,多少死亡白白流逝了,连一个肃穆、端庄的世界也派生不出来。很快,落日的光暗淡了,连人世的语言我们也会忘记。
在棕榈树下,请原谅我脸上的愁容,原谅我困窘的黑暗,像一条污浊的河流在这里的玷污,但主要是玷污了我自己温馨的,轻柔的生命。
多少年过去了,悲痛消磨着我,像爱情,我一直就没有长大,我的脑海里仍是那石牌坊倒下来时的轰响,我的恐惧来自于对它的响应,我本可以放下这些,因为我的生命里,没有石牌坊,也没有两只怒吼的狮子,我的生命是轻盈的,像在傍晚时你抬头看见的落日给予人世的光辉。
我本应该欢喜地过日子,可是我愚蠢地用痛苦惩罚着自己,仿佛只有跟痛苦对应才是正确的,我就这样浪费了我在世上的光阴,我的心是可以回应着夜晚沉睡的群山的寂静,请原谅我吧,我是可以这样的,让那痛苦的折磨过去,像火车把铁轨都磨亮了。
在悲痛里。现代。杨键。 光线洒下来,像一阵阵细雨。在棕榈树下,请原谅我脸上的愁容,原谅我困窘的黑暗,像一条污浊的河流在这里的玷污,但主要是玷污了我自己温馨的,轻柔的生命。多少年过去了,悲痛消磨着我,像爱情,我一直就没有长大,我的脑海里仍是那石牌坊倒下来时的轰响,我的恐惧来自于对它的响应,我本可以放下这些,因为我的生命里,没有石牌坊,也没有两只怒吼的狮子,我的生命是轻盈的,像在傍晚时你抬头看见的落日给予人世的光辉。我本应该欢喜地过日子,可是我愚蠢地用痛苦惩罚着自己,仿佛只有跟痛苦对应才是正确的,我就这样浪费了我在世上的光阴,我的心是可以回应着夜晚沉睡的群山的寂静,请原谅我吧,我是可以这样的,让那痛苦的折磨过去,像火车把铁轨都磨亮了。
那里逝去的一天天都静止了,那里的安宁来自天上。
一条小径在树荫下伸展,通向薄暮中的流水。
古代沉睡的智慧从那里苏醒,死去的亲人,从那里回来。
薄暮时分的杉树林。现代。杨键。 那里是一片片安谧的杉树叶,那是历代游子的心。那里逝去的一天天都静止了,那里的安宁来自天上。一条小径在树荫下伸展,通向薄暮中的流水。古代沉睡的智慧从那里苏醒,死去的亲人,从那里回来。
时常地,思念会把我们抛进茫茫黑夜的孤单,它吃着人世粗糙的粮食。
在一个小房间里,他听着狗的叫声,他训练好了吗?
思念-我们会忘记清风。现代。杨键。 时常地,我们会忘记清风恬淡寡欲的忠告。时常地,思念会把我们抛进茫茫黑夜的孤单,它吃着人世粗糙的粮食。在一个小房间里,他听着狗的叫声,他训练好了吗?
在山下,烧荒的火焰,以浩翰的流逝,也来提醒,来帮助……轻盈安宁像一把铁锨,"哗"地一下,踩进泥土。
也像一只篮子,静静悬挂。
快了,暮色广大的安宁就是他起伏有致的心。
山巅。现代。杨键。 落日以自己的无常向我们展示,化解痛苦的方法,蜿蜒的小路也来帮忙,还有草丛里星星点点的野花。在山下,烧荒的火焰,以浩翰的流逝,也来提醒,来帮助……轻盈安宁像一把铁锨,"哗"地一下,踩进泥土。也像一只篮子,静静悬挂。快了,暮色广大的安宁就是他起伏有致的心。
来由。现代。杨键。 仿佛是我们的缺点造就整个人世,造就我们的床、房间、树、哭和笑……我们干枯的心造就风景,一触即发的欲望造就了我和你——在长久的相对里生活,我们得到了尖锐的矛和抵抗的盾。
我几千里的心中,没有一点波澜,一点破碎,几十只鸟震撼的空间啊,我哭了,我的心里是世界永久的寂静,透彻,一眼到底,化为蜿蜒的群山,静水流深的长河。
这里。现代。杨键。 这里是郊外,这里是破碎山河唯一的完整,这里只有两件事物,塔,落日我永远在透明中,没有目标可以抵达,没有一首歌儿应当唱完。我几千里的心中,没有一点波澜,一点破碎,几十只鸟震撼的空间啊,我哭了,我的心里是世界永久的寂静,透彻,一眼到底,化为蜿蜒的群山,静水流深的长河。
我不得不说,三十二年过去了,我心中的情欲还没有平息,这是我片刻都得不到安宁的原因,我的欲望就像溅在绿叶上的石灰,这是折磨我的第一个问题。
折磨我的第二个问题是死亡,人们用寻欢作乐把它放弃了,不是要等到死亡的时候,我们才是死人,不是要等到烧成灰烬的时候,我们才是灰烬。
我们必须经过长久的寻找。
才能回到起点,回到老柳树下的石凳上,两眼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水。
我们还以为灵魂是可以寻找的,但如果灵魂是可以寻找的,灵魂也就可以失落,失落的东西不会长久,不会长久我们也就无须寻找。
在这里静静地坐着吧:“你们都来了,你们都去了,我都看到了,但是我没有动,我看着你们,就像看着木偶,我是镇定的,但是我没有说:我是镇定的……”小镇理发室里的大镜子,虽然没有这样说,但它这样做着。
小镇理发室里的大镜子。现代。杨键。 “你们都来了,你们都去了,我都看到了,但是我没有动,我看着你们就像看着木偶——”理发室里的大镜子,像小镇上的先知,以无声的语言,向我讲述这个平凡的真理。我不得不说,三十二年过去了,我心中的情欲还没有平息,这是我片刻都得不到安宁的原因,我的欲望就像溅在绿叶上的石灰,这是折磨我的第一个问题。折磨我的第二个问题是死亡,人们用寻欢作乐把它放弃了,不是要等到死亡的时候,我们才是死人,不是要等到烧成灰烬的时候,我们才是灰烬。我们必须经过长久的寻找。才能回到起点,回到老柳树下的石凳上,两眼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水。我们还以为灵魂是可以寻找的,但如果灵魂是可以寻找的,灵魂也就可以失落,失落的东西不会长久,不会长久我们也就无须寻找。在这里静静地坐着吧:“你们都来了,你们都去了,我都看到了,但是我没有动,我看着你们,就像看着木偶,我是镇定的,但是我没有说:我是镇定的……”小镇理发室里的大镜子,虽然没有这样说,但它这样做着。
三张椅子空空落落的,风,一阵阵地吹来,但是什么也没有,但是什么也没有。
沉稳的群山在远处,勾勒着快活的线条。
你为什么要想像出一座地狱来折磨自己?
哦,什么也没有,哦,什么也没有,狗叫声,一句紧似一句,像一块块大石头,在砸向臭水塘。
但是什么也没有,但是什么也没有,一只买来才三天的小画眉,飞出了竹笼子,又飞进去了。
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话好说了。
我们看到的世界是静默的。
哦,什么也没有,哦,什么也没有。
我根本就不是一个迷路的人,更不是一个不幸的人,就像那静默一样,就像那静默里摆动的树梢一样。
哦,什么也没有,哦,什么也没有,所以同她在一起生活的恐惧,像一种经久不散的气味,我既不愿意沉溺,也不愿意冷漠,我该怎么办呢?
但是什么也没有,哦,什么也没有。
人有时候连笼子也眷恋,连一句好听的话,不好听的话,连用过的一支铅笔,自己种的一棵柿子树也放不下。
但是什么也没有,哦,什么也没有,所以什么也不要去想,安心地睡吧,睡得像一首歌谣,睡得像隧道里的列车,因为什么也没有,哦,什么也没有——所以不记住任何东西的心灵运用自如了,幸福,像月亮周围的一圈圈茸毛,带着这个印象,我们去睡吧。
小花园。现代。杨键。 一个喧嚣了太久的人,当他走进树林,竟然很难平静下来。三张椅子空空落落的,风,一阵阵地吹来,但是什么也没有,但是什么也没有。沉稳的群山在远处,勾勒着快活的线条。你为什么要想像出一座地狱来折磨自己?哦,什么也没有,哦,什么也没有,狗叫声,一句紧似一句,像一块块大石头,在砸向臭水塘。但是什么也没有,但是什么也没有,一只买来才三天的小画眉,飞出了竹笼子,又飞进去了。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话好说了。我们看到的世界是静默的。哦,什么也没有,哦,什么也没有。我根本就不是一个迷路的人,更不是一个不幸的人,就像那静默一样,就像那静默里摆动的树梢一样。哦,什么也没有,哦,什么也没有,所以同她在一起生活的恐惧,像一种经久不散的气味,我既不愿意沉溺,也不愿意冷漠,我该怎么办呢?但是什么也没有,哦,什么也没有。人有时候连笼子也眷恋,连一句好听的话,不好听的话,连用过的一支铅笔,自己种的一棵柿子树也放不下。但是什么也没有,哦,什么也没有,所以什么也不要去想,安心地睡吧,睡得像一首歌谣,睡得像隧道里的列车,因为什么也没有,哦,什么也没有——所以不记住任何东西的心灵运用自如了,幸福,像月亮周围的一圈圈茸毛,带着这个印象,我们去睡吧。
多好啊!什么都不要了,我们就安宁了,汇入那寂静的一部分,一切都是透明的,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让我们颤栗,也没有什么需要掩藏。
多好啊,活得越长久,就越会放弃,越衰老,就越是回到了真样子,所有的诱惑都消失了,就安详了。
悲痛,终于凝成了蜜。
多好啊,回到了老样子,我们就胜利了,轻得不得了,像雪花一样,铺天盖地,而雪花对世界的意思是覆盖和融化。
啊,在我们自己的手中,我们失去了重量,没有了。
多好啊!我们为什么要不快活啊?
我们为什么要把那些破烂事情挂在心上?
我们为什么要认为自己是一个不幸的人?
我要大声喊叫,大声喊叫:"我是不死的,我是不死的。
"多好啊,我们从来没有离去,就像那总是让我们恍惚的湖面上的空旷……
死叶。现代。杨键。 死的树叶,从枝条上滑落,无论我们怎样留恋,死的树叶,也要滑落。多好啊!什么都不要了,我们就安宁了,汇入那寂静的一部分,一切都是透明的,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让我们颤栗,也没有什么需要掩藏。多好啊,活得越长久,就越会放弃,越衰老,就越是回到了真样子,所有的诱惑都消失了,就安详了。悲痛,终于凝成了蜜。多好啊,回到了老样子,我们就胜利了,轻得不得了,像雪花一样,铺天盖地,而雪花对世界的意思是覆盖和融化。啊,在我们自己的手中,我们失去了重量,没有了。多好啊!我们为什么要不快活啊?我们为什么要把那些破烂事情挂在心上?我们为什么要认为自己是一个不幸的人?我要大声喊叫,大声喊叫:"我是不死的,我是不死的。"多好啊,我们从来没有离去,就像那总是让我们恍惚的湖面上的空旷……
连自己的源头也不知道在哪里,我们抛下了圣人永恒的教育。
快要一百年过去了,我们忘记了很多事情。
虽然受了很多苦,但都没起到什么作用。
就像泼在石头上的水,连痕迹都找不到了。
那种不得安宁,没有归宿而弄出来的痛苦的声音,在继续着。
难道就不会有这样一天,受苦。
又使我们回到大度和坦荡。
由悲伤到欢乐,由衰老到新生。
一座座坟地,就像父母一样在盼着我们归来。
我们放下了自己,就是放下了漫漫长夜。
我们的故事。现代。杨键。 我们也不知道造了什么罪,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连自己的源头也不知道在哪里,我们抛下了圣人永恒的教育。快要一百年过去了,我们忘记了很多事情。虽然受了很多苦,但都没起到什么作用。就像泼在石头上的水,连痕迹都找不到了。那种不得安宁,没有归宿而弄出来的痛苦的声音,在继续着。难道就不会有这样一天,受苦。又使我们回到大度和坦荡。由悲伤到欢乐,由衰老到新生。一座座坟地,就像父母一样在盼着我们归来。我们放下了自己,就是放下了漫漫长夜。
在窗外,缓缓的笛音和缓缓的落日,是他惯用的语调。
一个活人的生活,是对死人的回忆——在过了很久以后,活人的语调,动作,跟死去的人一样了。
生死恋。现代。杨键。 一个人死后的生活是活人对他的回忆——当他死去很久以后,他用过的镜子开口说话了,他坐过的椅子喃喃低语了,连小路也在回想着他的脚步。在窗外,缓缓的笛音和缓缓的落日,是他惯用的语调。一个活人的生活,是对死人的回忆——在过了很久以后,活人的语调,动作,跟死去的人一样了。
在浮世。现代。杨键。 野鸭子在半空沙哑,单调地叫着“啊,啊”多么像我们,虽然面部安详地走着和坐着,但心里总有一种隐约的凶兆,朦胧的恐怖……
那是他对她的内疚,也是她对他的内疚。
那是他们很难平息的欲望的内疚。
那是一条狗的内疚,在摇着尾巴。
那也是一头牛的内疚,挨着鞭子,在黄昏的田野上走着。
那是院子里生了锈的铁管子的内疚,滴着清水,像群山里寺院的钟舌,敲打着寂静的万家灯火的夜晚。
眺望。现代。杨键。 万家灯火亮了,但那已经不是万家灯火。那是他对她的内疚,也是她对他的内疚。那是他们很难平息的欲望的内疚。那是一条狗的内疚,在摇着尾巴。那也是一头牛的内疚,挨着鞭子,在黄昏的田野上走着。那是院子里生了锈的铁管子的内疚,滴着清水,像群山里寺院的钟舌,敲打着寂静的万家灯火的夜晚。
他嗅出那芳香,听见风声越过枝叶,舌头也尝出苦味,花瓣触摸那身体承转和意识就告诉他——是一朵菊花。
就这样,他被它们束缚,到死也认为那是菊花那是男女,昼夜善恶或者政体的庞大。
他被这些现象,激荡得汹涌澎湃。
2幻影意识的大海上那个看花的人,聆听心灵的运动,来自虚空,而那现象的肉身,独坐或飘移。
是什么让我走在马鞍山?
让我看花,看你为了更好地看你,让我不动,让事物来映现,来消失。
而执着于我是谁的人就是执着虚幻的肉体。
你涎生在你尚未获得的明镜。
3瀑布没有固定的形态,一直在迁流,阳光也是现象认为它们是实有的——是习性。
泥土担任的教师,相生相克的尺度,比起青铜雨前的龙井……但生命是假设都是假设,万物表面的分歧又像琴弓和七弦琴,善与恶,上坡和下坡偏移了,涌现如此多的——名相。
仿佛音乐停止,烦恼又重复悬挂的旧毛巾。
4在塔上谈起灵魂的一夜,灯显现严肃的暗淡——叶下圣殿,月亮在每一座山坡升起。
相对性的快乐,相对性的男子,表面的差别,不是差别。
你以人的面貌,以相对的面貌出现于世,下一次,下一次?
改变它像镜子的客观,变成骷髅与万物的平等。
落尽叶子的大枝,配合月亮,一世的秩序得以完成,一无所有却包含万物,名曰:大圆镜智。
一九八九年,桥,隐居地点一星期日,攀援,挨着黑暗,松冠上的鸟啼,擦亮水面仿佛是他,去寒冷的夜空攀登,绿叶的一闪。
本来在心中的河水,像太阳并不来自外面,直到远方都是他,远处的烟囱闪耀一座雌性的城市,就要被幻象包容 。
仿佛悲痛,为了想像而来为单调添上绿枝一边养花,一边读经一把二胡的庭院,这些深渊抓住隐退。
在水上父亲自由自在,在城中,他把肥肉切得多厚,仿佛一个伊斯兰信徒,变成做梦的俗民,去黑暗中拔几根葱叶。
要去你就去吧,过一道铁轨,一个隧道;三十米的黄花土坡——一座砖屋,松针拍打头颅。
二左边的水上有一台挖泥船。
几个工人如同镶牙,打着瞌睡那边圆洞的桥面,开来元宝形的歪歪车,上方的太阳是一株展开的垂柳在铁丝网的葡萄架下,恍惚千秋万代,在寻找:填平我的深坑吧!隐匿着,心灵的陡峭,映着朝霞——而我站立的地方,桥悬于黑水,下水沟泛着白沫激流处形成小小的漩涡——漏水的管道喷出碎珠在上空,划一道弧线我们何曾抵达明澈?
在想像中美丽,实际中丑陋的洞穴上盘恒,感官的风景,那妇人的腰臀就是虚幻本身,我万万没有想到。
水上几座土岛,在岸边绿草的映照下显得更黑。
火车头沉默,黑黄相间的栏杆指向渺茫的天空,持久的停顿。
建造它,又毁于它……踢着灰尘。
一九九三年,桥,隐居地点一黄色的活塞男子,通过大桥,褐色的汽缸妇人,通过大桥,在黑水河上观想世界,更真实,更不真实。
活塞运动;汽缸,停息吧——一棵树的风情,一家烟摊,为灰尘安排的坐椅,革命口吻的标语,荒诞并幼稚着早晨,烟囱竖直灰暗黑水河向前,它的终点莫名,桥梁是严峻而抽象的提拔。
死去的阅读马列的人,留下我们喝鱼刺里的奶,品尝唯物的空气。
黄色与褐色的噩梦紧贴桥梁。
继续,继续——现实主义使灵魂辗转。
戴耳机的青年,漫步的短裙他们无异于清风中的鬼魂在桥梁上,轻易地循环显现,这表面的可怕,使人难以超越反射,回光——拆掉,又结成的圆圈。
向东南,黑水河流去,梧桐花,树,仿佛创造。
新兴的花园枯萎穿牛仔装的人头发梳得像汉奸。
沉默要二十年,挖泥船颤动又咳嗽。
二松针轻拂肉体,当灯高悬狐狸会来到松树下集合。
群山像葫芦上的白霜,条纹美丽吸引崩溃的光。
一条长湖,北头在峡谷升起庄严和荒凉,点起书本点起肉体!大地的色彩,太阳和月亮的色彩,否定这个执着自我的假人。
啊,群山的诱惑,源于自己,它不存在象征,它的名字和象征是他赋予的,而他就类似于群山,这种推测必然导致虚无。
树梢起风了。
他是太阳照耀,昏暗笼罩的事物其中包含着明亮的大门与灿烂本身让单调完成最高的赋格,空洞,但是原原本本。
星辰高挂,与孤单对应群山倾下松针,蓝烟的翅翼,——斜向河流。
把绿色带离群山,我对镜子说:你,就是我实在的虚幻。
骰子的八面。现代。杨键。 1他的眼睛认为那是花。他嗅出那芳香,听见风声越过枝叶,舌头也尝出苦味,花瓣触摸那身体承转和意识就告诉他——是一朵菊花。就这样,他被它们束缚,到死也认为那是菊花那是男女,昼夜善恶或者政体的庞大。他被这些现象,激荡得汹涌澎湃。2幻影意识的大海上那个看花的人,聆听心灵的运动,来自虚空,而那现象的肉身,独坐或飘移。是什么让我走在马鞍山?让我看花,看你为了更好地看你,让我不动,让事物来映现,来消失。而执着于我是谁的人就是执着虚幻的肉体。你涎生在你尚未获得的明镜。3瀑布没有固定的形态,一直在迁流,阳光也是现象认为它们是实有的——是习性。泥土担任的教师,相生相克的尺度,比起青铜雨前的龙井……但生命是假设都是假设,万物表面的分歧又像琴弓和七弦琴,善与恶,上坡和下坡偏移了,涌现如此多的——名相。仿佛音乐停止,烦恼又重复悬挂的旧毛巾。4在塔上谈起灵魂的一夜,灯显现严肃的暗淡——叶下圣殿,月亮在每一座山坡升起。相对性的快乐,相对性的男子,表面的差别,不是差别。你以人的面貌,以相对的面貌出现于世,下一次,下一次?改变它像镜子的客观,变成骷髅与万物的平等。落尽叶子的大枝,配合月亮,一世的秩序得以完成,一无所有却包含万物,名曰:大圆镜智。一九八九年,桥,隐居地点一星期日,攀援,挨着黑暗,松冠上的鸟啼,擦亮水面仿佛是他,去寒冷的夜空攀登,绿叶的一闪。本来在心中的河水,像太阳并不来自外面,直到远方都是他,远处的烟囱闪耀一座雌性的城市,就要被幻象包容 。仿佛悲痛,为了想像而来为单调添上绿枝一边养花,一边读经一把二胡的庭院,这些深渊抓住隐退。在水上父亲自由自在,在城中,他把肥肉切得多厚,仿佛一个伊斯兰信徒,变成做梦的俗民,去黑暗中拔几根葱叶。要去你就去吧,过一道铁轨,一个隧道;三十米的黄花土坡——一座砖屋,松针拍打头颅。二左边的水上有一台挖泥船。几个工人如同镶牙,打着瞌睡那边圆洞的桥面,开来元宝形的歪歪车,上方的太阳是一株展开的垂柳在铁丝网的葡萄架下,恍惚千秋万代,在寻找:填平我的深坑吧!隐匿着,心灵的陡峭,映着朝霞——而我站立的地方,桥悬于黑水,下水沟泛着白沫激流处形成小小的漩涡——漏水的管道喷出碎珠在上空,划一道弧线我们何曾抵达明澈?在想像中美丽,实际中丑陋的洞穴上盘恒,感官的风景,那妇人的腰臀就是虚幻本身,我万万没有想到。水上几座土岛,在岸边绿草的映照下显得更黑。火车头沉默,黑黄相间的栏杆指向渺茫的天空,持久的停顿。建造它,又毁于它……踢着灰尘。一九九三年,桥,隐居地点一黄色的活塞男子,通过大桥,褐色的汽缸妇人,通过大桥,在黑水河上观想世界,更真实,更不真实。活塞运动;汽缸,停息吧——一棵树的风情,一家烟摊,为灰尘安排的坐椅,革命口吻的标语,荒诞并幼稚着早晨,烟囱竖直灰暗黑水河向前,它的终点莫名,桥梁是严峻而抽象的提拔。死去的阅读马列的人,留下我们喝鱼刺里的奶,品尝唯物的空气。黄色与褐色的噩梦紧贴桥梁。继续,继续——现实主义使灵魂辗转。戴耳机的青年,漫步的短裙他们无异于清风中的鬼魂在桥梁上,轻易地循环显现,这表面的可怕,使人难以超越反射,回光——拆掉,又结成的圆圈。向东南,黑水河流去,梧桐花,树,仿佛创造。新兴的花园枯萎穿牛仔装的人头发梳得像汉奸。沉默要二十年,挖泥船颤动又咳嗽。二松针轻拂肉体,当灯高悬狐狸会来到松树下集合。群山像葫芦上的白霜,条纹美丽吸引崩溃的光。一条长湖,北头在峡谷升起庄严和荒凉,点起书本点起肉体!大地的色彩,太阳和月亮的色彩,否定这个执着自我的假人。啊,群山的诱惑,源于自己,它不存在象征,它的名字和象征是他赋予的,而他就类似于群山,这种推测必然导致虚无。树梢起风了。他是太阳照耀,昏暗笼罩的事物其中包含着明亮的大门与灿烂本身让单调完成最高的赋格,空洞,但是原原本本。星辰高挂,与孤单对应群山倾下松针,蓝烟的翅翼,——斜向河流。把绿色带离群山,我对镜子说:你,就是我实在的虚幻。
不懂得“流水一去不复返”的麻雀,每天都使我从睡梦中醒来。
看着阳台下的流水一去不复返,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像河边的柳树一样安详。
临河的阳台。现代。杨键。 不懂得“流水一去不复返”的麻雀,每天早晨在我临河的阳台上啼叫,寒伧的身体,就像冬天盖着薄雪的小村庄。不懂得“流水一去不复返”的麻雀,每天都使我从睡梦中醒来。看着阳台下的流水一去不复返,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像河边的柳树一样安详。
远处的吊臂机勾勒着黄昏的凄凉,一个工人和一个农民无言地相遇在桥头。
纵横的铁轨像倒放的绞刑架,被落日的光涂抹着,太像一笔债务,要由我们来偿清。
郊外,一名贵妇人的坟上压着石头她的苦难从1912年开始到1990年结束,她门上锁绊的“巴哒”声吞噬了一颗荒漠的心。
跃进桥。现代。杨键。 十二月的柳树,仿佛一个纤弱的小女孩,我们要把她珍藏在心底。远处的吊臂机勾勒着黄昏的凄凉,一个工人和一个农民无言地相遇在桥头。纵横的铁轨像倒放的绞刑架,被落日的光涂抹着,太像一笔债务,要由我们来偿清。郊外,一名贵妇人的坟上压着石头她的苦难从1912年开始到1990年结束,她门上锁绊的“巴哒”声吞噬了一颗荒漠的心。
啊,国度!。现代。杨键。 你河边放牛的赤条条的小男孩,你夜里的老乞丐,旅馆门前等客人的香水姑娘,你低矮房间中穷苦的一家,铁轨上捡拾煤炭的邋遢妇女,你工厂里偷铁的乡下小女孩你失踪的光辉,多少人饱含着蹂躏卑怯,不敢说话的压抑,商人、官员、震撼了大宾馆,岸边的铁锚浸透岁月喑哑的悲凉,中断,太久了,更大些吧!哭泣,是为了挽回光辉,为了河边赤条条的小男孩,他满脸的泥巴在欢笑,在逼近我们百感交集的心灵,歌唱——是没有距离,是月亮的清辉洒向同样的人们,我走不了的,我们是走不了的,正如天和地。
一个个榜样都来过了,一个个完整的暮色也来过了,就像这幢只剩下十几根大柱子的建筑,从来没有被我们理解过。
雪地里裸露的铁轨,仿佛穷酸的孤儿,这穷酸一直延伸到远方,让我看见那站在枕木上,两颊落满煤灰的乡下妇女。
她就像深埋在地的灵秀的长窗,像死去的文庙里砸碎的石碑,要求我们俯在雪地上回忆,用这漫天的雪花,用湖面上的两只飞鸟。
它们上下追逐,像长久以来的失落。
为了抚平这种对立,一个个榜样都来过了。
攀升的台阶通向的圣贤的所在,传不下去了,高耸的杉树融入灰色的天空,这是我们再也写不出的一首硬朗的诗。
为什么我会不安,看着那石碑上,用娴静的书法撰写的“孝”字?
为什么我要注视这自由的雪花?
在暮色一样消歇的大地上,几扇歪歪扭扭的长窗,几个砸碎的石狮子,只是一阵封建的残余。
人们在寂静中交换着蔬菜和钱币,装卸工把冻僵的猪肉甩向卡车。
白口罩下,为大雪而生的女孩子,人们依然有为一场大雪而生的眼睛。
在日夜流淌的长江岸边,寂静的雪花为我们缓缓勾勒着,这个小城的暮色的凄凉,这是我们用苦水盼来的一场大雪。
纪念一座被废弃的文庙。现代。杨键。 在日夜流淌的长江岸边,烟囱的黄烟,为我们缓缓勾勒,下雪天暮色的凄凉。一个个榜样都来过了,一个个完整的暮色也来过了,就像这幢只剩下十几根大柱子的建筑,从来没有被我们理解过。雪地里裸露的铁轨,仿佛穷酸的孤儿,这穷酸一直延伸到远方,让我看见那站在枕木上,两颊落满煤灰的乡下妇女。她就像深埋在地的灵秀的长窗,像死去的文庙里砸碎的石碑,要求我们俯在雪地上回忆,用这漫天的雪花,用湖面上的两只飞鸟。它们上下追逐,像长久以来的失落。为了抚平这种对立,一个个榜样都来过了。攀升的台阶通向的圣贤的所在,传不下去了,高耸的杉树融入灰色的天空,这是我们再也写不出的一首硬朗的诗。为什么我会不安,看着那石碑上,用娴静的书法撰写的“孝”字?为什么我要注视这自由的雪花?在暮色一样消歇的大地上,几扇歪歪扭扭的长窗,几个砸碎的石狮子,只是一阵封建的残余。人们在寂静中交换着蔬菜和钱币,装卸工把冻僵的猪肉甩向卡车。白口罩下,为大雪而生的女孩子,人们依然有为一场大雪而生的眼睛。在日夜流淌的长江岸边,寂静的雪花为我们缓缓勾勒着,这个小城的暮色的凄凉,这是我们用苦水盼来的一场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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